辛苦錢唐江上水，日日西流，日日東海趨。

兩岸越山澒洞里，可能消得英雄氣。

說與江潮應不至，潮落潮生，幾換人間世。

千載荒臺麋鹿死，靈胥抱憤終何是。

錢塘江上的水是何等辛苦啊，日日向西回流，日日又東流入海。千年萬代，越山在這彌漫無際的水流中，豈能消盡英雄之氣？

我想告訴江潮，用不著這樣辛苦往來吧。潮落潮生，換了幾番人世。事過千年，姑蘇臺早已荒廢，游于臺畔的麋鹿也死去了，伍子胥的靈魂抱著終古的幽憤又有什么意義呢！

①蝶戀花：蝶戀花，詞牌名，原是唐教坊曲，后用作詞牌，本名“鵲踏枝”，又名“黃金縷”“卷珠簾”“鳳棲梧”“明月生南浦”“細雨吹池沼”“一籮金”“魚水同歡”“轉(zhuǎn)調(diào)蝶戀花”等。為雙調(diào)六十字，前后段各五句四仄韻。

②錢塘江：舊稱浙江。

③日日西流：謂潮水漲潮。

④越山：浙江一帶越國故地。澒（hòng）洞：水勢洶涌。

⑤可：反詰之詞。

⑥應：表示料想之詞。

⑦人間世：人世。

⑧荒臺：此處指姑蘇臺。

⑨靈胥：指伍子胥。

《蝶戀花·辛苦錢塘江上水》是近代詞人王國維創(chuàng)作的詞作，被整理收錄在王國維的詞稿《人間詞》甲稿之中。

這首詞上半部分描寫了錢塘江潮浩浩蕩蕩一去不返的氣勢。下半部分通過江潮展開聯(lián)想，說明歷史的潮流也是如此，千古的英雄人物又有誰是恒古不變的。在思想感情上王國維想表達對舊時代的追憶，但內(nèi)心又明白時代的變革是不可逆的。藝術特點上王國維加入了西方的哲學思想，但傳統(tǒng)詞的感發(fā)力度還有所欠缺。

靜安詞集中，詠及故鄉(xiāng)海寧潮者僅兩首，此其一也。此詞作于1898年秋，王國維有感于戊戌變法，雖然他對變法有所看法，但內(nèi)心也知道這是歷史潮流不可逆轉(zhuǎn)，所以有所感而填寫此詞。

王國維這首詞把西方哲理帶入詞中，但這樣往往不免用思過深，缺少北宋詞那種直接感發(fā)的力量。

“辛苦錢塘江上水，日日西流，日日東趨海”幾句，是套用納蘭性德國的“辛苦最憐天上月，一昔如環(huán)，昔昔都成玨”。納蘭那首詞本來是用來悼念亡妻的，王國維卻把這個“辛苦”拿來形容江潮，一開口就給了江潮人的感情。“日日西流”是寫潮起，“日日東趨海”是寫潮落。但那“西流”的勢頭是不可能持久的。

“兩岸越山澒洞里”的“兩岸”曾作“終古”。是為了避免與前面的兩個“日日”重復，因為前面的日日就有終古如此的意思。“澒洞”是形容大潮來的樣子，就如同人們常說的山是永恒的，水是無常的。這是對錢塘水潮的描寫。

“說與江潮應不至”是王國維對潮神同情的勸告。王國維在這里講訴了一些事實，多少歷史朝代都成了過去。關于越國必然滅吳的預言固然成了現(xiàn)實，可是越國后來不是也被滅掉了。楚平王死了，伍子胥還可以鞭打他的尸體泄憤，而吳王夫差花費巨大財力修建姑蘇臺成了麋鹿游戲的荒野，一代人的是非恩怨縱然轟轟烈烈，但與永恒的大自然相比卻是微不足道的。所以“靈胥抱憤終何是”一切的成敗都是相對的，不要指望那么一天討回一個絕對的公道。

所以，在這首詞中，作者的感情和理智實際上也像光澤的錢塘江潮水一樣，一個西流，一個東趨。他的感情贊美潮起西流的悲壯，他的理智認同潮落東趨的結果。而這種潮起潮落的意象，正是作者內(nèi)心矛盾沖突的形象化反映。這首詞雖然也有悲觀憂郁的色彩，但更以激情與義憤見長。它確實包含有哲理的理智，但它的形象和議論中都帶有極強烈的直接感發(fā)力量。

王國維 : 王國維（1877年—1927年），字伯隅、靜安，號觀堂、永觀，漢族，浙江海寧鹽官鎮(zhèn)人。清末秀才。我國近現(xiàn)代在文學、美學、史學、哲學、古文字學、考古學等各方面成就卓著的學術巨子，國學...[詳細]